诗歌是中华文学之开端,唐代则是中国诗歌最繁盛的巅峰时期,根据历史文献资料考据整理结果,唐代诗人已辑录在册有二千五百余名,其中有三位卢姓诗人,皆为当时俊杰,更名传于后。
此三位诗人分别是卢照邻——初唐四杰之一,卢纶——大历十大才子之一,卢仝——中国茶文化之茶仙,三者所处时代恰好为安史之乱前中后三个不同时期,其中卢仝为卢照邻嫡系子孙,二者比起经历过唐朝最大内乱安史之乱的卢纶,人生更坎坷多难使人心戚。
卢纶一生仕途不太顺,更于官运最亨通时去世,但除此外一生还算安平顺遂。卢照邻经过短暂的十分意气飞扬时期便遭贬谪,盛年时又突染风疾被迫辞官隐居养病,治疗过程中却因食丹药中毒而致手足废残,终不堪多年病痛折磨投颖水而亡。比起之前两位有心仕途欲经世济民却志不得伸,茶仙卢仝是真正淡泊名利,一生极为清平拮据,只有书册满架的破屋几间,朝廷两度起要用他为谏议大夫都被拒绝了。卢仝不愿涉足官场,最后却累于甘露之变,在留宿宰相兼领江南榷茶使王涯家时,与王涯同时被宦官所害——“卢仝老无发,阉人于脑后加钉而死”(卢仝曾作《月食诗》讽刺当时宦官专权,可能因此早被嫉恨着,故而被宦官小题大做报复残害)。此同宗二者结局实在叫人不胜唏嘘。
其实纵览历史,唐代诗人们命运多舛仕途坎坷为常态,大概因为他们的骨子里的文人诗性之傲骨使他们不屑于一般官员那般蝇营狗苟,却也因此给后人留下许多伟大诗篇。此三位卢姓诗人也是如此,皆有名作传世。
卢照邻———《长安古意》,开唐朝长体诗歌之先河: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
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
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
百尺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
游蜂戏蝶千门侧,碧树银台万种色。
复道交窗作合欢,双阙连甍垂凤翼。
梁家画阁中天起,汉帝金茎云外直。
楼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讵相识。
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比目鸳鸯真可羡,双去双来君不见。
生憎帐额绣孤鸾,好取门帘帖双燕。
双燕双飞绕画梁,罗帷翠被郁金香。
片片行云着蝉鬓,纤纤初月上鸦黄。
鸦黄粉白车中出,含娇含态情非一。
妖童宝马铁连钱,娼妇盘龙金屈膝。
御史府中乌夜啼,廷尉门前雀欲栖。
隐隐朱城临玉道,遥遥翠幰没金堤。
挟弹飞鹰杜陵北,探丸借客渭桥西。
俱邀侠客芙蓉剑,共宿娼家桃李蹊。
娼家日暮紫罗裙,清歌一啭口氛氲。
北堂夜夜人如月,南陌朝朝骑似云。
南陌北堂连北里,五剧三条控三市。
弱柳青槐拂地垂,佳气红尘暗天起。
汉代金吾千骑来,翡翠屠苏鹦鹉杯。
罗襦宝带为君解,燕歌赵舞为君开。
别有豪华称将相,转日回天不相让。
意气由来排灌夫,专权判不容萧相。
专权意气本豪雄,青虬紫燕坐春风。
自言歌舞长千载,自谓骄奢凌五公。
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改。
昔时金阶白玉堂,即今惟见青松在。
寂寂寥寥扬子居,年年岁岁一床书。
独有南山桂花发,飞来飞去袭人裾。
——卢照邻博学能文,才情高绝,诗文汪洋恣肆,“下笔则烟飞云动,落纸则鸾回凤惊”,《长安古意》寄古写今,揭露盛世繁花下统治阶级骄奢淫逸的黑暗腐败,繁花锦簇不过转眼废墟,也抒发了诗人伯乐不遇的愤慨寂寥又“南山桂花独自发”的自我安慰之情。
《长安古意》唐之前所未有的七古长篇巨制,历来受名家称许。《唐诗镜》中说:“端丽不乏风华,当在骆宾王《帝京篇》上。”《唐诗选脉会通评林》引周敬语:“通篇格局雄远,句法奇古,一结更绕神韵。”闻一多称其为“宫体诗的自赎”。
此中“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为爱情之千古绝唱。
卢纶——《塞下曲》(节选二首)
1.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2.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卢纶的边塞军营诗雄浑豪放,此二首更是其中千古名作,摘录名家点评以证如下:
《唐诗训解》:中唐音律柔弱,此独高健,得意之作。此见边威之壮,守备之整,而惜士卒寒苦也。允言语素卑弱,独此绝雄健,堪入盛唐乐府。
《唐诗选脉会通评林》:中唐高调,句句挺拔。顾璘曰:健。所谓古乐府者,此篇可参。
《诗源辨体》:纶五言绝“月黑雁飞高”一首,气魄皆调,中唐所无。
卢仝——《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诗风浪漫且奇诡险怪,人称“卢仝体”:
日高丈五睡正浓,军将打门惊周公。
口云谏议送书信,白绢斜封三道印。
开缄宛见谏议面,手阅月团三百片。
闻道新年入山里,蛰虫惊动春风起。
天子须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
仁风暗结珠琲瓃,先春抽出黄金芽。
摘鲜焙芳旋封裹,至精至好且不奢。
至尊之馀合王公,何事便到山人家。
柴门反关无俗客,纱帽笼头自煎吃。
碧云引风吹不断,白花浮光凝碗面。
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
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
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
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
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蓬莱山,在何处?
玉川子,乘此清风欲归去。
山上群仙司下土,地位清高隔风雨。
安得知百万亿苍生命,堕在巅崖受辛苦!
便为谏议问苍生,到头还得苏息否?
——此诗中七碗茶之诗吟,最为脍炙人口,为所有此茶者之经典:
一碗入喉吻润,
二碗破孤闷,
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
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
五碗肌骨清,
六碗通仙灵,
七碗吃不得,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写尽了品饮新茶的无极清妙意境,极受日本人推崇,由此演变出日本茶道——“喉吻润、破孤闷、搜枯肠、发轻汗、肌骨清、通仙灵、清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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