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前,一个男人率领着自己的部族,反抗殖民者,这场战争,不为取胜,只为求死。
80年后,一个导演拍下了这段历史,拍摄期间,他连场景中的子弹都买不起。他拍这部电影,不是为了获奖,而是为了骄傲。
赛德克·巴莱,是真实的“雾社事件”,是台湾原住民首领莫那鲁道,率领族人们起兵反抗日本殖民者的故事。
这是一场生活在台湾原始森林深处的部族,与拥有先进文明与强大武器的殖民者的决战,他们,没有获胜的可能。
莫那鲁道只想用一场原始的猎杀,告诉敌人:“如果你的文明是让我们卑躬屈膝,那我就让你们看见野蛮的骄傲。”
1.惨烈的“雾社起义”
1930年10月的一天,日光明艳, 台湾南投的雾社乡,传来了动听的歌声,居住在那里的赛德克人集体盛装,庆祝酋长莫那鲁道的儿子莫纳马宏达新婚。
然而,就在大家载歌载舞之时,日军驻雾社的警官山前,来到了婚礼现场。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一道道仇恨的目光,射向了这个不速之客。
叼着烟斗的族长莫那鲁道忍了又忍,强颜欢笑,令儿子敬酒,可这个矮小丑陋的日本人却接连三次打翻了酒杯,出言不逊。生性耿直的赛德克人没有让山前再有嚣张的机会,将他胖揍一顿,赶出了山寨。
为了息事宁人,保护族人,莫那鲁道带着烈酒亲自上门道歉,然而,日本人怎肯善罢甘休?他们扬言,若不交出凶手,便要血洗山寨。
莫那鲁道看着眼前残暴嚣张的日本人,回想起自己那些被欺压了多年的族人,他决定,不再隐忍,为了部落,他要背水一战。
1895年,腐败无能的清政府,用一纸屈辱的《马关条约》将台湾及其附属岛屿割让给了日本,从此,这里的原住民,便成了被奴役,被欺压的对象。
在日本人残暴的统治下,莫那鲁道与他的族人,失去了自己的猎场,也失去了传统的生活方式。他们被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文明裹挟着,成为了冰冷的牺牲品。
战争是惨烈的,莫那鲁道率领着族人,杀死了134名日本人,随后,面对日本的飞机大炮,他们退守山林。
整整五十多天,赛德克人与侵略者周旋,最终,在日本投放的毒气弹中,他们毅然选择了死亡。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女人们为把仅有的粮食留给男人,身着盛装,自缢而亡,而男人们,在弹尽粮绝之后,也死在了他们心中的“神树”之下,震撼且悲壮。
所有死去的赛德克人的脸上,都蒙上了一块布,因为祖训说,这样就能转世重生,继续成为这座山林的主人,他们还是赛德克人的后代。
莫那鲁道率领的“雾社起义”失败了,可当日本人看到那些远离生机的躯体时,这硝烟弥漫的丛林却让他们惊恐战栗,遍体生寒。
“三百名战士抵抗数千名大军,不战死便自尽。为何我会在这遥远的台湾山区见到我们已经消失百年的武士精神?是这里的樱花开得太红艳了吗?”日军的统帅镰田弥彦站在满天飞舞的樱花中,喃喃自语。
2.野蛮的骄傲
1997年,台湾导演魏德圣从街边的一部漫画中,看到了这部史诗级的战争。内心深受震撼的他,决定要将其拍成电影。
魏德圣拿出了当时的全部身家,拍出了一个只有五分钟的短片,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好评。然而,却无人想要投资。
有人劝他,台湾本土片过于冷僻,不够热门,投资超过两千万,就一定不会赚钱。而魏德圣的预算是两个亿,他们是商人,赔本的买卖是不会有人做的。
可魏德圣却铁了心,为了筹钱,他在2008年拍了一部《海角七号》,一举成名。这部被称为台湾里程碑式的作品,拿到了四亿新台币的票房。
有人说,这是魏德圣的倾力之作,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只是《赛德克巴莱》的战前号角。
太多的人告诉魏德圣,不要赌,这不值得,讲一个故事为什么要花费那么多钱?可这个执拗的男人就是觉得值得,他不停地问自己,讲一个故事,怎么就不能花费这么多钱?
魏德圣说,在台湾拍电影,最难的就是你需要不断地证明自己。这让他感到愤怒,我证明了这么多,为什么还是得不到信任?你有钱了不起吗?我就是要告诉你,我比你更厉害。
老师杨德昌担忧地对他说:“时代不在了,你还要做这样的事吗?”魏德圣坚定地回复:“要拍”。
在所有人的质疑声中,《赛德克巴莱》开拍了。就像莫那鲁道一样,魏德圣有自己的骄傲。他把在《海角七号》中赚的一亿五千万新台币全部投了进去,还得到了周杰伦的无息借款,倾情参演的徐若瑄,也没要一分报酬。
影片中的莫那鲁道,为了固守族人们的信仰,为了灵魂能够得到祖灵的认可,明知前方万劫不复,可他还是带领着大家,誓死抗争,这是赛德克人的骄傲。
面对重重阻碍,几乎无人看好本土片的情况下,魏德圣还是坚持着自己的决定,义无反顾地将《赛德克巴莱》拍摄了出来。这是魏德圣的骄傲。
莫那鲁道说:真正的人,可以输掉身体,但一定要赢得灵魂。
魏德圣说:即便赌上我的全部身家,一文不名,我也要完成自己的理想。
此刻,二人的灵魂已然融合为一体,无论是带领族人向死而生,还是冲破世俗的藩篱拍摄《赛德克巴莱》,他们都在用自己的骄傲,成就着一生的信仰。
2011年9月,电影上映了,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赛德克巴莱》打破了《海角七号》保持了三年的记录,获得了8亿新台币的票房。
这部倾注了魏德圣十二年心血的电影,成功了。在第48届金马奖的颁奖典礼上,当刘嘉玲说出,最佳剧情片奖的获奖影片,是《赛德克巴莱》时,全体台湾人都沸腾了。
这一刻,所有的努力与艰辛,都化作满天繁星,熠熠闪光。这一刻,参与拍摄的两万多人,每一人脸上,都写满了骄傲。而魏德圣觉得,他与莫那鲁道一样,成为了走在彩虹桥上的那个英雄。
3.文明与原始的对撞
影片伊始,便介绍了赛德克族传统的生活方式。想要成为真正的男人,就要砍下敌人的头颅,也就是“出草”,才有资格在面部纹上代表成年人的图腾。
在赛德克人祖祖辈辈的传承中,有一个传说:人死以后,就会走过一座彩虹桥,彩虹桥的对面,是已经逝去的人。
男孩子若想通过彩虹桥,得到祖灵的认可,就必须猎杀敌人的头颅作为战利品,才有资格踏上彩虹桥。能够骄傲地死去,是赛德克人毕生的追求。
可是,随着殖民者的到来,这样的传承和秩序被彻底破坏了。年轻人不再被允许出草,日本人试图驯化赛德克人的野性,让他们成为自己的奴隶。
失去了猎场的原住民,开始被迫接受日本教育和工作,最终沦为了廉价劳动力。年轻的赛德克人,不再纹面,不再骄傲,被歧视,受欺压,他们只能忍辱偷生。
作为部落里声望极高的首领,莫那鲁道寻找着抗争的机会。没有使用枪械的权利,他就偷偷积攒着火柴上的火药,只为找到一击必中的时机。
在婚礼上的冲突结束后,莫那鲁道的道歉被无视,他们决定起义,赛德克的热血青年决定,用日本人的头颅出草,血祭祖灵,完成成人仪式,找回他们的曾经失去的骄傲与信仰。
可十几个部族,只有五个响应莫那鲁道长的号召。有人问他,用生命来换这些图腾的印记,那用什么来换这些年轻人的生命?
莫那鲁道说:“真正的人,可以输掉身体,但一定要赢得灵魂。”这是一场自杀式的复仇,他们早已知道,自己将万劫不复。
然而,为了部落的荣耀,族人的骄傲,更是为了自己的信仰,他们燃烧了生命,释放出原始而强大的灵魂:“如果文明是要我们卑躬屈膝,那我们就叫你看见野蛮的骄傲。”
悲沧的民歌伴随着男人的怒吼,震彻山谷,母亲抚拂去儿子的眼泪,告诉他:“去战斗吧,我会在彩虹桥的另一端等你。”随后,母亲与祖母们,决绝地在神树旁,自缢而亡。
疯狂的战斗,不为求生,只为向死。从小就穿和服,说日语的赛德克人花冈一郎,跪在妻子面前,用赛德克语安抚着妻子,用日语说着谢谢,穿着和服,切腹自尽,腹中的那把刀,是赛德克弯刀。
文明与野性,他无法抉择,但是骄傲地死去,成为了他最后的归宿。
年轻的赛德克人,挥舞着长刀,冲向了桥对面的敌人,此时对面的日本人,已经变成了召唤他们的祖灵,而炸得粉碎的木桥,散发出耀眼的七色光芒。
传承了千年的信仰与骄傲,带给了这个民族无与伦比的力量,为信仰而生,为尊严而战,为骄傲而亡,这就是《赛德克巴莱》,最震撼人心的地方。
它唤醒了野性的烈火,焚化了冰冷的文明,这是一种由内而外的能量,历史与电影,野蛮与文明,在时空中穿行而过,纠结重生。
赛德克是人,巴莱斯是真正的。只有真正的人,才能书写电影与历史本身的尊严。为什么而活,为什么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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